第九章 你还是你，而我不是我
我笑笑，很大方地说：“没事，我都当它过去了。”
我开心地笑着，说：“你就使劲贬低我吧！但这一点也不能叫你显得伟岸高大！”
我笑了，说：“吃你的火锅吧！”
我收拾了昨晚造成了混乱场地，开始准备着今天的工作。
二十岁的我，可以找杨枫保护我，也许杨枫还可以一直保护我到我的年华老去，到我的容颜枯萎，到我的青春发霉，再然后谁来保护我？我所有的苍老的年代都要用回忆着错误来得一些解脱？我知道我没有答案，至少我现在没有，我连最可怜的爱情都没有。至少子燕知道她需要钱，她要很多很多的钱，可是我不知道我究竟想要什么。没有钱，我不快乐，有了钱，我一样不快乐。钱对于我来说就像男人。
三少伸手堵住我的嘴，说：“好了，不说这个了。总之呢，我现在又重新有了人生目标了，你呢，就等着好日子来临吧！”
三少一声冷笑，“这都算什么？我有的比他多多了。他肯定没良心，随便骗你这种心眼儿没长实的小丫头！”
我定定地看着三少，自从见面后还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近距离地看过他。
本来我是真没想搬到欣辛那去住，澜清那小妮子看我的眼神我不喜欢，既然你不喜欢我，那我也不喜欢你，我这人较上劲也很犟，喜欢让不喜欢自己的人活的不痛快。于是，我决定搬到欣辛那住，带上子燕一起。
我抬起头，像当年三少教训我一样教训他：“三少，三年，会改变很多东西的，你难道不觉得我变了吗？但我希望我们还是朋友。”
三少的棱角越发分明了，他学会了说话，不像当初，但是有一点没有变，他还是容易钻进一件事情里死也不肯出来。当初他就是死都要保护我，守着我，直到我走。现在，他又遇见了我，我猜他那股狠劲又要拿出来了。
听三少这样说我，我那些年少的轻狂和爱情的乌托邦，又被带了回来。
我喜欢自己转身转的漂亮，放手放的潇洒，即使泪流成河，也只在我自己的面上，没有人能看到。
我以为他会生气，谁知，他却在对我笑，很开心地微笑，他说：“好了，不要多想了，美好的日子才刚刚开始不是吗？”
哭着哭着，我就睡着了。
忽然很默契，彼此知道彼此要说什么。
我一看就知道是在做样子呢，做给谁看呢？
三少安静了一下，又接着说：“我还有不到两周就放暑假了，你想不想出去玩玩？”
三少起身去付账，我赶紧走到外面，对着天空将眼泪抹了去，剩下的，就流在心里吧！
欣辛一听，说：“正好，我那有空房，你来吧！我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也没劲，你也省得到处找，怎么样？”
“不是。”我边笑边摇手，说，“澜清，她像个小娘子！又想快点走，又怕脏东西碰到自己，哈哈！真是矛盾啊！”
我还在犹豫，欣辛说：“这样吧，你进来住一段时间，觉得不舒服就搬出去，我不强求。”
三少说：“前两天忙着期末考试……”
我尽量让自己显得淡淡的，我说：“呦！长进了！现在能一口气说一段完整的话了！”
三少越往后说越激动起来。
欣辛佯装不高兴的样子：“这有什么打扰的？我那房子大着呢，别说你一个朋友，你就是有一群朋友，都带来都没关系。我又不收你房租，水电费自理，你们来也是给我做个伴了。”
我想，我该搬家了。
打的到了工作室，开了灯，换了衣服，忽然觉得百无聊赖，竟也不想回去。于是开了音乐，出去随便买了点啤酒和小菜，想打发这一晚上。
和三少一起走了一段路，他迟迟不说要回学校。
欣辛忽然坐到我身边，拍拍我的肩膀，说：“我都听阿蕴说了……你不要想太多，阿蕴会帮你处理的。”
三少放下了筷子，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。我也安静了。
我不仅仅是个自私的女人，还是个贪得无厌的女人！
三少拿起桌子上的菜，往锅里倒，说：“咱接着吃啊！”
果然，澜清给三少打了个电话，问三少什么时候回学校。
我对三少说：“可是，我已经成了一个喜欢独立行走的人了，不需要你陪。”
澜清抬眼看了三少一眼，三少说：“那你们先去吧！我就不去了，一个大男人，跟着也不方便。”
三少点点头，说：“怎么样？很动心吧？”
她惊叫一声，我一愣，随即想，至于吗？不就是点饮料跟汤汁吗？
欣辛赶紧走过来，说：“要不，先去我店里换件衣服吧？”
但是我不想让它们在三少的面前掉下来，这些眼泪是感动，是感激，更是悔恨和遗憾。
欣辛领着澜清回去换衣服，见她们出门，我忽地一笑。
我的目光忽然就从他的眼睛上移了下来，一直移到三少的嘴唇上。
三少还如以前一样简单明了，一根筋。
这虽然是个不错的建议，但是还有子燕呢。我说：“不麻烦了，我和我朋友一起搬呢，过去会打扰你的。”
我真不知道三少为什么会来，而且是和澜清一起来。这是个很浅显的道理，欣辛和澜清是亲戚，叫澜清来吃饭，还叫上三少，这说明三少和澜清关系不一般，至少欣辛是这样认为的。至于和我的老乡那层关系根本就是幌子。难道三少会不知道？傻子才不知道，而他却还是来了，那说明他的默认吗？
我一转身，起身就走。
大概是奢侈品吧！
吃完火锅我对三少说：“你有事你就忙你的去吧！”
三少奇怪地看我，说：“闯祸很好笑？真是一点都没变，每次闯了祸都觉得自己得了个宝。”
我是有意这么做的，这样他们就都会感觉到我和他们的差距，我喜欢在这样的时候把这种差距放大，让三少看见。看看，我只不过是个她们家打工仔！这种想法是典型的酸葡萄心理，但是这种酸葡萄不同一般，它是明明知道自己得不到，还很生气地让别人看见自己得不到的原因，然后用行动说：你看看，我可怜吧！
三少说：“我的事就是陪你！等我放了暑假，我一暑假都陪着你。”
因为三少和澜清要过来吃饭，欣辛说店早点关门。
三少的嘴唇稍厚一点点，这也是我一直认为他说不过我的原因。但是现在看起来，竟很性感。我想去亲吻它，那个一直对我说了那么多年话的嘴唇一定有不一样的味道。
我让欣辛和澜清三少先出门，然后我简单地把店里打扫一下才出来。
当然，我还是听见了。
这几年，我渐渐地，已经成了一个很容易伪装情绪的人了。可是我听了三少的话，我还没有来得及控制，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。
澜清那小脸上刚灭了的火焰是升也不是藏也不是，脸色难看极了。
很有意思吗？其实我一点也不觉得有意思。但是我为什么要说？我心里明明知道这是年轻人喜欢玩的无聊的谁都看的破的游戏，却也是阻挡不了参与进去的心理。
和三少说话的时候，我能够真实地感觉到我的年龄，二十岁，不错，只有二十岁，我能感觉到二十岁的青春年华像带着蝴蝶一样在心里盘旋，那些稚嫩的想法，鲜亮地冒水，仿佛轻轻一挤，便炸裂开了。
我赶紧收回目光，我不想露出破绽，即使我是个放荡不羁的女人，也还是想在三少面前尽量矜持一些。
三少见我看着她们，忽然间也意识到自己情绪过高了，佯装咳嗽一声，接着对欣辛和澜清说：“你们不知道，这丫头那就是一天生的傻瓜，什么样的蜂窝她都能给你捣下来，让人操心着呢！”
我讨厌这样的自己！
他说：“暖，你走三年，我苦闷了三年。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像根筋一样扎在我骨子里，我一直想你做过的那些傻事，你说过的话，还有你一闪一闪眨着眼睛的样子……我想过无数次，我再见你的时候你会变成什么样，也许浓妆艳抹，也许嘴里刁着烟，也许像个夜里的酒吧女郎，我甚至想，你也许已经有了家有了孩子，或许最坏的情况就是你做了别人的情妇……真的，该想的我都想了，然后我又想假如你变成那样我如何面对你。直到我再见到你的时候，我明白了，不管你变成什么样这些对我来说都无所谓，都无所谓你懂吗？见到你的那天，我装作那么平静的，可是我心里有多翻江倒海你知道吗？我一看你的眼睛，我就明白了，你还是我认识的暖，我不在意其他，有这个就够了。”
他说完，其他两人都噗哧笑了出来，我也笑了，一边笑，一边拿起筷子就去打三少的头，说：“我灭了你这毒蝎心肠！”
我摇摇头，说：“没什么想法。”
我在热闹繁华的夜晚，喝着啤酒，听着《似水年华》，哭的像个孩子。
由于三少坐的离我比较远，我稍稍起了下身，不想却碰倒了桌子上的酒瓶，酒瓶倒在放在火锅里的勺子柄上，把勺子压了起来，还带出了火锅汤。而当时澜清正坐在我身边，啤酒啊，火锅汤啊，忽然间一股脑地都流到了她身上。
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欣辛刚好进来。
“什么别人呢？就没别人！”三少忽然小声嘀咕了一声，“你走了之后，我就没了要关心的人了。”
欣辛在电话里说：“你现在回来店里一趟，阿蕴想见你。”
我和三少，两个人，开开心心地吃着剩下的火锅。
三少忽然漫不经心般地问我：“暖，这几年你混的怎么样了？”
三少接过去说：“我从来都没想过要自己伟岸高大，我就想着做那个看你被蜜蜂蛰的嗷嗷叫，然后一边笑一边把消毒水藏起来的人！”
我这样看他的时候，他也看着我，再不像以前会被我看的羞红了脸然后低头，最终败给我。他的眼睛比以前更清澈，没有青春期矫情的迷离，因此也更多了坚毅。
我只好点点头，同意了。
我是有意说给三少听的。
三少叫着：“暖！”
三少急了，说：“我说江暖你有没有良心啊？你给我碰下试试，你倒是给我碰下试试，我碰你左胳膊都能知道你右胳膊疼在哪儿！但是，你倒是给我碰下啊？”
不管杨枫刚才给我的是怎样的感受，我知道，我根本不愿意跟他上床。事实上不是不愿意和他上床，而是不愿意以这种方式。因为在我心里，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，我就觉得杨枫不同，我不知道他身上的什么，让他在我心里有了不一样的分量。但是，面对真实的生活，我不得不舍弃想征服他的心思，直接把这种男女之间的感情游戏转变成了交易。
我很奇怪她的反应，看她的气色看来旅途很愉快。
我哼了一声，说：“得了，你就比人家多点花花肠子！人家碰下我都知道我哪疼，多细心啊！”
不一会，三少追了上来，他拉住我的胳膊，让我正对着他。
我当时因为三少那句话，险些流出泪来，三年了，三少替我向女生道歉的习惯还是没有改，他会改掉吗？还是会一直一直装在骨髓里带着？带着一辈子？
欣辛也笑笑，说：“没事就好！我今天叫了三少和澜清来吃饭，大家一起吃热闹些。”
欣辛和澜清都笑笑，说：“是吗？”
她看见我的模样，竟然没有责怪，还笑着说：“没事，你接着休息吧！”
我一听，明白了欣辛的意思。
店里的音乐陡然一转，出现了黄磊的《似水年华》，低调哀婉的旋律一起，一瞬间，我泪流满面。
三少说：“我就知道，我不在，你指不定把日子过成什么样呢，见了我，还假装不理睬我！能耐呢！”
我不承认地说：“谁不理睬你了？我是怕别人误会！”
那么爱情呢？爱情对于来说又是什么？
可是，我还能如从前一样吗？
下午的时候三少和澜清来了。
我没有笑，我对三少说：“三少，你真的无法想象我，我很……”
我苦笑。
澜清执意要吃火锅，欣辛还好心地问我同意不，我没有意见。
三少不说话了，开始一个劲儿地吃火锅。我估计欣辛和澜清也不会再回来了。
我一听，明白欣辛的心思，但是这个时候，我真的不想面对三少，我一点也不想看见他。我说：“不巧，我没时间，正在找房子，准备搬家。”
三少在电话里让澜清自己先回去，说自己还有事要等等。
他是想让我听见的，所以他说的声音说小也不小，但是他又不想放下脸皮说给我听，所以声音说大也不大。
三少逼进了看着我，说：“就当年我也是一张嘴能疯糜一个校园的风流人物，也就在你面前……那是不想跟你计较！”
我不相信一般地瞅着他，说：“你没毛病吧？你没事陪着我干嘛？”问这话的我才有毛病呢，我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说要陪着我，我也知道我听他这么说有多开心。可是我害怕，我害怕他在我身边就发现了我那些他不能面对的事情。
我直接去了工作室，想把衣服放回去。我还不打算叫欣辛发现什么，这对她来说，会是个伤害。
于是我告诉三少店里还有点事，便道别了。
三少不多看我，也不理我。但也不怎么和澜清说话，和欣辛说的反而多，都是无关痛痒的话。
三少一副惊讶的样子：“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？暖，你不要总是打着你变了这块招牌把我拒之千里，你有没有变，变成什么样，我心里有数。但是不管你怎么样了，我眼里，你就还是那个江暖，我看见你，我就想敲你脑袋的江暖，我就想替你拦事儿的江暖，这没什么道理可讲，你也别跟我讲那些道理，对我来说，都没用！我三年前看着你走了，我后悔，我后悔了三年，我为什么就这样放你走了？或者我为什么没有跟你一起走？我想我在你身边，而不是你在我身边，我想要我属于你，而不是你属于我，所以，这事和你变或是没变或是变了多少没有关系。你懂吗？”
因为他对我说了许久都想说的话，他终于做了一个在心里想了很久的决定，所以他开心。
我哦了一声，说：“就那样吧！”
我看着三少纯真的表情，我知道，没有一个男人能像三少那样对我说真心的话，给我真心的面容看，也没有一个男人能像他一样对我好，好到毫无目的，毫无要求。
我一听，忽然很开心，说：“好！咱接着吃！”
我一听这话，心里一酸，我再怎么狠心地想与三少清了界线，但是真的一见到他，所有的顾虑又都没有了，只是去在意他说了什么，他对我说了什么，他如何看我，他如何说我，他如何继续疼惜我。
我说：“我忽然想起来前几天我带着一个很有派头的大男人去小店吃麻辣烫，吃的汗流浃背，很有意思！”
我忽然接到了欣辛的电话。
三少一听，拿筷子又想敲我的头，我说：“哎！别得寸进尺！刚才是给你面子！”
我知道，子燕已经上班去了，那个房子，我不敢住，我一个人躺在床上会回想那些噩梦一样的画面。
澜清先是瞪着眼睛看了我一眼，但马上消了火焰，因为此时三少的筷子已经打到了我头上，澜清刚一消火焰，三少来了句：“我就说吧！这丫头真不让人省心，澜清你没事吧？实在对不起！”
吃火锅的时候，他们正说着话，我忽然笑了，他们都转头看我，问我笑什么。
叫你不理我！想理我的人多呢！
我的好日子早就结束了，以后就算有，也不会从你这里索取。
我没有理会。
我接过话：“没关系。”
“人家有型有款有车有房，关键是还很有爱心和耐心，我要去那里他放下盘子里的牛排就带我去了！”我对着三少反唇相讥。三年前三少就不是我的对手，那时候只有我特意学乖的时候才会叫他赢了我。
三少笑笑，说：“我已经说了，这事跟你没什么关系。”完了，三少用不一样的眼神看了看我，那眼神里有点……羞涩。
我一直往前走，漫无目的。
“嗯？”我一愣，问道，“难道你要带我出去玩？”
也好，他开心就好。
我看他激动的样子，一下子愣了，一转头，才注意到欣辛和澜清都盯着我和三少看，不明白我们这是怎么了。
人的善良最喜欢用在别人倒霉的时候，欣辛大概也是这样的人。
三少的脸色立刻就不对了，冲着我说：“有这么好笑吗？那什么男人啊？随便就带你去不卫生的地方吃饭！”
三少转身离开的时候脸上也依然是微笑着的，我看的出，他是真开心的。
三少只是笑，不管我的话，说：“你就别问了。我现在发现我再遇见你的时候犯了个错误，我太自信了，我以为你会像以前那样跟屁虫似的跟在我后头，没想到你根本不理我，那好吧，那就让我理你吧！”说完还得意地一笑。